田啟義
登上雞公山(信陽市)主峰——報曉峰,向北俯視,隔澗相望的一架山上,一座座洋樓別墅,像點種的蘑菇,把整個山體覆蓋。導游告訴我們:滿山的別墅中,只有一幢是中國人建的。它叫“志氣樓”,值得一看。
此樓虎踞山頂,樓體高大,與報曉峰南北對峙,如雞群之鶴,格外引人注目。不僅僅是志氣,更顯勇氣、豪氣。志氣,響亮、新穎、入時,正在崛起的中國,真真地需要?磥,樓的背后,一定會有非常動聽的革命故事。
樓為靳云鶚所建。靳云鶚?莫不是直系頭目吳佩孚手下那位軍閥,任過河南省省長,曾兩次被吳佩孚解職,后歸屬蔣介石,被授中將軍銜。“正是!”導游鄭重地說。我異常驚訝,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,“軍閥”怎能與“志氣”組合在一起,真是讓人匪夷所思。但是,又是上頂著天,下觸著地,難以否定的事實,我只好洗耳恭聽。
1921年,靳云鶚到雞公山避暑養(yǎng)病,那時,紛至沓來的外國洋人,在本不屬于他們的中國國土雞公山上,已經(jīng)建起自己的別墅。洋人國度不同,建筑風格也不同。因此,雞公山別墅被人詼諧地稱為“萬國建筑博物館”,幾乎成了外國人的公共租界。靳云鶚雖身為軍閥,但“五四”運動“內懲國賊,外爭國權”的怒吼剛剛過去兩年,對其不能沒有沖擊。中華民族被列強欺凌,恐怕他比普通百姓會更有切膚之痛。面對“千瘡百孔”的雞公山,即使是鐵石心腸也要有感觸。當然,血管里流淌著民族文化血脈的軍人,不會漠然置之。
靳云鶚決計在雞公山建別墅。但當他與盤踞在雞公山上的洋人交涉時,卻遭拒絕。軍閥嘛,手中有槍,身邊有隊伍,靳云鶚不吃洋人那一套。他以重金聘請京城一位中國設計師,要求把樓設計得獨樹一幟,壓倒當時山上的各國建筑。別墅從設計到施工,全部由中國人承擔,不沾一點“洋氣”兒。竣工時,各地軍閥都發(fā)來賀電,武漢軍界還專門組織了參觀團前來祝賀,甚至許多外國使節(jié)也應邀前來參觀。此舉大長了中國人的志氣,就有“志氣樓”之名。
樓長、寬、高均為21米——紀念1921年動工興建,整樓呈規(guī)范的正方體。樓頂平臺中央有一個高高的附屬建筑:頂像一口大鐘扣下,整體像一頂古轎式的亭子。亭頂涂濃黃色——打破中國皇家獨用色,古亭使樓更加宏偉、端莊、秀麗。怪不得在它的墻體上留下斑斑彈痕,那是侵華日軍攻打武漢時,狠毒的日本鬼子在飛機上看到鱗次櫛比的別墅群中有座出類拔萃、富麗堂皇、極其顯眼的別墅,認定是蔣介石的避暑別墅(花旗樓)——中方指揮部,于是,飛機將這座樓作為轟炸重點。
建樓者為樓取名“頤廬”。靳云鶚,字“頤恕”。“頤”者,吾云鶚本人也,“廬”者,中國簡易之茅草房也。“頤廬”之意,耐人尋味。
樓的選址,更令人浮想聯(lián)翩。“頤廬”后有座二層小樓,大都認為,后樓是前樓的組成部分。其實不然,“頤廬”破土時,已有此樓,也可能是老外拒絕靳云鶚建樓的原因之一吧。小樓雖然只是一個合金板組成的大屋頂,扣住“火柴盒”似的長方形樓體,但整體結構講究:窗戶寬大,平粉的墻體,顯得干凈精致。門楣上有一組雕塑:兩只雄獅,托起一輪太陽——日不落。
中國人建住房,前后兩屋有個高度一致的說講:“后屋可比前屋高一桿;前屋不可比后屋高一磚。”面前,前樓高大后樓矮小的格局,除按中國風俗不可思議外,還有一種象征:你不是自稱“日不落”嗎?那就憑我“頤廬”人高馬大,站在你面前,即使紅日永不落,但你也別想見到。
“頤廬”,像一尊威嚴無比的天神,使近它者,既有幾分畏懼,又有幾分尊重。它很給力,很長志氣,九十年前如此,今天、明天亦如此,永遠如此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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